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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185.第一百八十五章喜結葡萄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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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五章 喜結葡萄(1)

小默挎著一只竹籃,步履匆匆地趕往太仆寺去找舒晏。因為剛才混跡在清談的人群中,聽了幾耳朵的玄佛之道,耽誤了一些時候,此刻便加緊了一些腳步。

路過龍馬廄,旁邊有一處高大的棚舍,乃是阮氏兄妹馴象之所。小默下意識往墻內張望了一眼,陡然生出一股不自在來:這廝果然又在這裏。轉身走進去,遠遠便高聲叫道:“舒大哥,以後來尋你,不必去你的值館,只到水妹這裏來尋,準不會錯的……”

她一邊喊,一邊走向舒晏。只見七八個匠人,或蹲或躬,手中各持斧鋸繩尺之類,正在認真地勞作,聽到剛才的喊聲,都齊刷刷地擡頭看向自己。

小默見此情景,自悔魯莽,這裏完全不是她所想象的舒晏與阮氏兄妹一起甜蜜友愛的畫面,而儼然是一個忙碌的匠做現場,只是這些個匠人都蹲踞著身子,被矮墻擋著,在遠處沒有被自己發現而已。

“你毛毛躁躁的,嚷嚷什麽呢?”舒晏知道小默的秉性,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喊出火燒眉毛的狀況來。他也沒聽清小默嚷的什麽,擡頭問了一句,就繼續做著自己的計算。

“沒,沒嚷什麽,我本來要去你的值館,看這裏熱鬧,就奔過來看看,原來你真的在這裏。”小默嘻嘻地笑著,走到舒晏近前,“你們這麽忙碌,是在做什麽呢?”

“做象車。你知道,象車主要是在郊祀的時候載乘十幾位鼓吹手之用,且列在車駕最先,除了皇上的金根車之外,乃是整個鹵簿最重要的車駕了。”舒晏顧不得擡頭,一邊做著計算,一邊回答著小默。

“象車不是有的嗎?上次祭天大典的時候還用的呢,前些時也在象舍旁邊見過的,就放在那裏。為什麽還要做?”

“那車小了,不能用嘍。”

“怎麽會?車有腐了、壞了的情況,從沒聽過車會自己變小的呢!”

“但凡相關聯的兩方,必須同時進退才能相得益彰,若彼方前進而己方不變,跟己方自己後退不是一樣的嗎?”舒晏見小默被自己的這套話弄得有點蒙,嘿嘿一笑,“剛才為兄故弄玄虛了一把,太形而上了,用正常話說其實就是:阮氏的這頭象已經接近成年,如今越發高大粗壯。相比之下,以前的那輛象車不就是變小了嗎?”

“不過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說明白,非得繞著圈子,故弄玄虛!”小默白了舒晏一眼,又回想起以前的那輛象車,納罕道,“還要更大?先前那輛車的車輿都比我一揚手還高了,如今要造更大的,可真是個龐然大物了。莫不要趕上一間房屋大小了!應該很不容易的吧?到底是哪個巧匠這麽有本事?”

“還有誰?當然是你的舒大哥了。”劉寶在背後笑道。

“呀?”小默頓生欽佩,“舒大哥,你才任車府令幾天,就掌握了這麽覆雜的匠做技術?真是了不得!”

“哪裏啊。”舒晏謙虛一笑,“只是趕鴨子上架。你知道,象車本是稀罕之物。曹魏之時,曾有南越人獻過馴象,可卻被視作殊方異獸,給回絕了,以至於象車的制作方法失傳,無記錄可查。先前的那輛象車也是匠人們自己摸索著制作的,且領頭主持的那名巧匠已經去世,沒奈何,只得我來牽這個頭了。”

小默嘖嘖著:“你可真是個勞碌命,剛接手這個差事,就遇到這麽個棘手的難題。”

“哼,才不是呢。這是太仆卿及前任車府令的不作為。”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。

正是阮水。她跟哥哥阮山操演了一回大象,又將其照料妥當了,便轉來探問舒晏。小默因為自己剛才的魯莽,此刻見到阮水,竟覺得親切了幾分,沖阮水一笑,“此話怎講呢?”

阮水並未多看小默一眼,一是因為小默古怪的脾氣舉止,二是一直將其視作異性看待。阮山遂接口說道:“說起來很讓人氣憤。象弟雖十分高大,可也是一天天長起來,並非一蹴而就的。關於更換象車一事,我曾多次向前任車府令提出過,可他說制作象車乃是他的職責範圍之外,就是不予理睬,一拖再拖。象與象車的不和諧差距日漸拉大。上次祭天,車轅就是硬生生套進去的,回來的時候,象弟兩側的肚皮都被磨掉了一層。水妹為此心疼得直掉眼淚。幸虧舒兄弟改任到此,二話不說就應下了此事,解了我們的心頭難題,要不然還不知道怎樣糊弄呢。”

小默聽後微微一笑:“阮兄說的哪裏話,大家都是自己人,難怪‘晏哥’、‘晏哥’叫得那麽親熱,為水妹做點事也是應該的。”

“大駕鹵簿代表著天朝的威儀,絲毫不能馬虎,我造象車完全是為給朝廷效命,豈是因為個人私情!”

舒晏這副正義凜然的態度,又這麽冥思鉆研的辛苦模樣,小默瞬間心軟了,附耳近前對舒晏說道:“今天早點收工,看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來了。”

“什麽?”舒晏見小默腳前放著一只竹籃,沈甸甸的樣子,與往常送食饌時的食盒迥然不同,便一伸手,將蓋布掀起,見裏面滿滿的一籃葡萄,驚奇道,“呀,此等鮮物,你是從哪裏弄到的?”

小默忙將蓋布蓋起來:“急什麽,等回去了,你一邊吃,我再一邊慢慢跟你說。”

“為什麽要等回去再吃,獨樂樂不如眾樂樂。這些天工匠們都很辛苦了,我正愁不知道怎麽犒勞犒勞他們呢,此等罕物這麽新鮮,最好不過的了。”說著,也不管小默同意不同意,一把將籃子拎起,對眾人大聲喊道,“大家都辛苦了,今天早點收工,都來我這裏拿好吃的。”

工匠們聽說有好吃的,一個個都放下手裏的活兒,蜂擁地圍了過來。

“哇,葡萄。”有的人認識。

“慢著。”眾人剛要近前,卻見張弛、劉寶將手一擺,拉舒晏退後一步,壓低聲音道,“署令不可啊。”

舒晏不明所以:“我為大家發葡萄吃,有何不可?”

張弛與劉寶互望了一眼,偷偷對舒晏說道:“署令乃第一聰明之人,難道還要在下提醒嗎?這麽一籃子新鮮葡萄,你餵了這些人,如同是扔銅錢入水,當時聽個響聲而已,能有什麽實際的好處?人往高處走,水往低處流,你要是轉變一下方向,送到太仆卿那裏去,那可就大不一樣了。”

“我當是怎麽樣的一個‘不可’呢,原來是這麽回事!我舒晏什麽都懂,就是不懂這個!”舒晏哈哈笑著,一招手呼道,“工匠們過來。”

饒是匯通天下的洛陽,在晉時,大多數人還是沒吃過葡萄的。有的人認出來,有的人壓根就沒見過。今天能吃到這樣的新鮮異域水果,哪怕是不要工錢也很值得了。也不管洗沒洗過,每人領了一串,皮都不吐,直接吃了。

小默起初被氣得幹瞪眼,只是毫無辦法。可是後來見到領葡萄的人一個個喜笑顏開的模樣,還有發葡萄的那個人見到眾人喜笑顏開時的更勝一籌的喜笑顏開,才切實體會到“獨樂樂不如眾樂樂”的含義,心中的怒氣也就慢慢消散了。

打發工匠們回去,舒晏最後留了四串,招呼小默及阮氏兄妹一起回到自己的住處。阮水因為小默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冒出幾句不中聽的話來,害怕尷尬,便受了兩串葡萄,拉著哥哥回去了。

舒晏親自打水將葡萄洗了三遍,一串送到小默眼前,一串自己吃起來。前兩粒還剝皮吃,後來嫌麻煩,索性就像吃燒豆一樣直接往嘴裏添了,一眨眼的工夫就揪禿了半串。

小默起初不理他,可見了這個景況,忍不住笑嗔道:“你不吐皮的呀?”

舒晏瞪大眼睛:“你不知道物以稀為貴啊,何況又洗得那麽幹凈了,還吐什麽皮?”

小默知道他是因為愛吃才珍惜,於是狠狠瞪他一眼道:“物本來不稀,你自己偏偏把它弄稀,滿滿的一籃,只給自己留一串!要不然,都夠你吃小半個月的。”嘴上雖然責備,心卻是軟的,把自己的那一串向他面前一推,“這串你也吃了吧。”

“那怎麽成,我是因為想讓你吃,才特意洗了三遍的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小默欣喜。

兩個人就一對一地摘著葡萄吃。小默一邊吃,一邊泛起柔情蜜意:“你光顧吃,難道就不問問這葡萄是哪來的?”

“問你了,你賣關子不肯說,方才吃得痛快,一時忘了。你快說,葡萄哪裏來的?”

“你猜呢?”

“我猜嘛,葡萄顆粒偏小,肯定不是珍饈署預備進呈給皇上皇後吃的。”

“當然不是。”

“那我就放心了,管它哪裏來的呢,總之我承你的情就是了。”

“你個呆頭鵝。你也沒必要承我的情,其實這葡萄有你自己的一半。”小默望著癡楞楞的舒晏——“你忘了我們的葡萄園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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